近来随着工作的相对轻闲,我竟开始了让上帝发笑的行径——思考。活着究竟为了什么,已全无思索的必要,毕竟枉存了三十余载,该如何活着,还算有些研究的价值和用处。忙完了儿子(已十一岁)、房子(装修并入住)、票子(工资能按月发)、车子(买得起)后,这日子怎样过,在我骑着单车兜风时,在我坐着公交车望着窗外疾速倒退的风景像我一去不回头的青春年华而怅然若失时,严峻地掠过我的脑海。
二十岁时游骊山华清池、龙门石窟和桂林山水,我以为我会无数次地徜徉过祖国的大好河山,所以匆匆不留恋,日子长着呢,像我每日从梳子上捋去的脱发,明天还会长出更多更浓密的黑发。而近四十时带着儿子游法门寺,于袅袅禅音中竟听出了人生的沧桑无奈及轮回无常,又寻思前几年在鼔浪屿暮色琴声中的黯然,蓬莱仙境烟波浩渺,西湖边杨柳依依惹闲愁,竟是有了如古人般归隐之意了。只可惜欲吟《归去来兮辞》,毕竟少了仕途春风得意和满腹文韬武略作前提,或者如五柳先生般的“不为五斗米折腰”的词风清骨。寂寂无名如我,除了每日嗟叹时光匆匆和韶华易逝外,还能做什么——
十六岁读《红楼梦》,迷醉于词牌曲调的对仗工整和宝黛钗的骨格清丽非俗流;十七岁窝在师专集体宿舍里邂逅张爱玲《传奇》,惊诧于旧上海阁楼里望月思春的奇女子,那句“出名要趁早呀”的惊世宣言和一座城市倾颓了,成就了一段爱情的《倾城之恋》像她自己的前半生凄美哀婉,遇错了人纠缠悱恻,令人扼腕叹惜还是做平凡小女子来得最幸福。年少轻狂做着文学梦的我,也幻想着有朝一日出书成名,看了路遥的《早晨从正午开始后》,惧怕操笔生涯的艰辛,才疏学浅和懒惰如我,终于渐渐放弃这艰难的创作之旅而遗为青春旧梦之一。像这首脍炙人口的《说起了我的梦》,“说起了我的梦呀,像是一串风铃,风已停,听不到它的声音——”理想因了懒惰本性渐行渐远,一如我日渐发福的身材,可恼却不好控制,有时甚至令我想也来一段倾城之势,好让自己抖擞精神平地崛起,背水一战绝处逢生。如今锦衣玉食、步入小康的我,虽然也常念叨“生于忧患死于安乐”,但无惊无险的漫漫日子,真的也会死水微澜直至波澜不惊呀——
同事聚会,觥筹交错;同学聚会,杯盏更迭;然后狼烟再起,万里长城四海英雄齐聚,周末酒楼的餐饮和麻将之国粹文化日盛月精,不遗余力地推动着新时期的国民消费。看了我写的散文的老同学都说我有点遗世特立,如看破红尘抑或四大皆空,我笑说自己倒并未达到带发修行的境界,现实生活中我也会追风逐浪,蝇头苟利,锱铢必较,和菜贩子讨价还价,唾沫星子四溅绝不嘴软,只不过一执笔行起文来难免咬文嚼字推敲拿捏扮清高。好比我一直奇怪的海子,一边写着“我有一间房,面朝大海,春暖花开。从明天起,做一个幸福的人,喂马,劈柴,周游世界;从明天起,关心粮食和蔬菜;从明天起,和每一个亲人通信,告诉他们我的幸福,那幸福的闪电告诉我的,我将告诉每一个人;给每一条河每一座山取一个温暖的名字,陌生人,我也为你祝福,愿你有一个灿烂的前程,愿你有情人终成眷属,愿你在尘世获得幸福。”你看,热情洋溢,最后,他却跑到山海关卧轨。或者,丢掉创作的神圣使命,即使江郎才尽,海子也可以选择庸碌平凡但真实地生活下去,他可以真的劈柴喂马而不让这成为后人追悼景仰他之璀璨绚烂的永恒文学意境。“我有一间房,面朝大海,春暖花开”。生如夏花,短暂却华美绝伦,才华横溢,逝者已矣。我看到脑满肠肥的暴发户拥有宽敞阔绰昂贵的海景房却永难像诗人的词句般永垂不朽。厚颜苟活,碌碌无为之辈,除了对海子的叹为观止外,余生了无痕,还能做什么——
此生了无痕,或者,为了真实的生活,没有了海子的旷世才情,我辈更应该脚踏实地,投入庸俗的生活,虽然,我曾不齿,你或不屑,可是,谁让我们如此平凡和笨拙呢——
我们能不能不思考——
襄北监狱六监区管教办 程建